尧惟cx

弃号

三分钟耽微【恶犬】

  京畿的小侯爷喜欢恶犬。

  及膝高的恶犬,沿着眉心折叠出两撇突兀的垂痕,拢至嘴角,被锐利恣睢的獠牙倏地划开,刻出了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。

  旁人对这凶物纷纷避之唯恐不及,唯有这小侯爷,对这等凶物爱惜得不得了,恨不得连寝食都粘在恶犬身边。

  “这是第三封弹劾的奏折了,你自己且看看。”

  皇帝揉了揉凝滞的眉心,微微叹了口气。

  明明才刚过及冠之年,他便已觉自己奔着满脸皱纹的福相去了。

  “我玩我的神犬,干他们何事?莫不是不得干朝政,连自娱自乐也不许了?”

  皇帝略带责备的嗓音猛得一噎,拔高的气息一下子就低成了沉闷的嗫嚅,

  “我答应了仙去的老侯爷和夫人,要保你一世平安……”

  小侯爷微微怔住了半晌,他那脂玉凝成的侧脸轻轻挑起,讨好似的拽住了小皇帝的衣袖,

  “我血脉里自是恶犬,拔不得,驱不掉,让我在这牢笼中蹉跎一世,还不如阿胤圣旨一出给我个痛快的——”

  小皇帝一惊,广袖被臂膊突地一挣,小侯爷小臂倚靠的物什没了去处,顺势就扑在了小皇帝的身上。

  皇帝还未从惊吓中缓过来,又被这份惊愕溢了满眼,居然就阴差阳错地应了下来。

  
  
  一月后,小侯爷奉虎符,率精将驻兵西北。

  塞外奇险,漫天飞沙牢牢罩住半边穹际,触目寸草不生,口鼻常年闷在尘砾中,连呼吸都带着摩擦喉腔的刺痛。

  可是小侯爷居然就这样驻扎下来了,一声苦痛都不曾呼过。

  一去,便是一年。

  皇帝盯着边疆上书的奏折出了神。

  奏折上锋利的撇折似乎带着塞外的风尘,全数散开竟然生出了雄浑乍起的势不可挡来。

  防务,军饷,探报……

  桩桩件件井井有条,正经有序。

  就是偏偏没有一句不正经的话……

  皇帝顿时有些头疼。

  这恶犬,不仅恶,居然还是一个白眼狼。

  他将龇牙刺毛的一干思绪统统拢了回来,塞回了一腔隐秘的心思,然后一眼就看到了边疆异动的探报,

  年轻而少不更事的手指微微一动……

  
  
  “报——京城左相谋反!圣上下落不明!”

  小侯爷被突如其来的惊愕一头浇下来,布满血污的铠甲重重砸在他的脊背上,唇角一热,

  竟是呕出了一口鲜血。

  多年安分的戎狄依草而牧,数十年来未生事端。

  没想到一夕之间势微的沙漠之犬竟然拼上全族的性命挑起战端,欲坠的边塞巨壑同那一副黑色而沉重的铠甲,一齐架到了小侯爷的背上。

  他自觉即便万千戈矛纷至,兵甲锤炼,沙场饮血,一身傲骨也自岿然不动,

  没想到一句来报就让他挺立了数日的脊梁蓦地弯了。

  他第一次生出了力不从心的无力感……

  三日后,渐退的守军像是突然被恶犬附了身,张开暴戾的锐牙,于困境之中硬是撕开了一道血淋淋口子,

  一袭玄色铠甲扬起长矛,所到之处,血雾纷起,尸首漫生。

  他就像一只不知疲倦的恶犬,张开血盆大口,用最原始的凶残咬上敌人的喉颈,厉毒的獒牙狠狠地扎进皮肉,用一身暴戾的反骨搅碎口中的血沫,

  飞溅的血色一寸寸染上双眸,坠地的死尸轰然作响,烈烈狂风激起的血腥混杂在塞外的风沙中,他就站在那里,

  仿佛下一刻便是万年……

  天地间蔓延的熊熊战火中,有人一袭白衣一步一步踏上尘污,沉稳的步伐打乱了死亡的呻吟,

  屠杀与戮夺相依相伴的来自地下的脏污匍匐在那人的脚边,然后被他沉默的一拥尽数驱散,

  “我在,别怕……”

  
  
  “安恒侯以一己之力率边将反击敌宼,挽狂澜于既倒,不避斧钺,杀敌无数,终令戎狄溃败,自此西北安宁。

  当今圣上,头角峥嵘,自有雄才大略,于边疆大乱之先预见谋逆之事,运筹帷幄,终不耗一兵一卒,平定谋反大乱。

  …………”

  史官笔尖微微一滞,头顶就传来了一记威严的声音,

  “继续啊……怎么不写了?怎么,朕与安恒侯见不得人不成?”

  史官后颈顿时生出了一层冷汗,那“不合礼法”的困惑屁滚尿流地一气泄了个干净。

  “阿胤,你本温润的性子,如今如此为难小小史官做甚?”

  “为难?那群老东西要是不俯首听命,顺了朕的意思,看朕这回定要罢官示众!”

  …………

  “安恒侯与当今圣上自幼交情通意,心照神交,一朝良缘永结,以白头之约,向矢志不渝,以为佳谈。”

  小史官想了想,用余光暗自瞥了一眼在庭上欺人无理的小皇帝,于是又悄悄添上了一行小字,

  “于床笫敦伦,行周公之礼,帝为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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